在上海工作的尹某通过微信发现妻子出轨，两人离婚。尹某看了前妻手机聊天记录，认为是刘某插足了自己婚姻，一直想要报复。他从前妻口中探得刘某的全名和电话，并花钱从网上买到刘某住址等信息，在与刘某素未谋面情况下，精准找到刘某住址对其实施伤害最终致其死亡。
这起凶杀案牵出一个庞大的出售公民个人信息网络。太仓市检察院提起公诉，42名涉案人员、7条交易链和3个信息泄露源全部被挖出，2020年6月全部执行完毕。近日，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就此案详细采访了太仓市检察院。
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 刘浏 图片来源 CFP
离奇血案，牵出大案
他精确买到“第三者”地址
还在其车上写下“杀”字
在上海工作的尹某通过微信发现妻子出轨，两人随后离婚。尹某离婚后并不甘心，认为自己婚姻的破裂全是因为那个可恶的“插足者”。看了前妻的手机聊天记录，他认为是刘某插足了自己婚姻，因此一直想要报复。
但他只知道有刘某这个人，刘某住哪儿、干什么工作等个人信息却一点儿也不知道，他更没见过对方，这报复当真是无从谈起。
不过，一次他从前妻口中问到了刘某的全名和电话，于是他花1888元在网上非法买到了刘某的身份证号、照片、住址、车辆等个人信息，还曾根据车牌找到了刘某的车，并在车上写下了“杀”字。刘某从一个抽象的名字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尹某报复的念头更加不可遏制。2017年10月，他携带一把剪刀和一根木棍，通过手机地图软件从位于上海的工作单位自驾前往太仓实施报复行为。
记者从判决书中了解到，尹某在刘某位于太仓市某厂房内的出租房找到了刘某。认定对方就是自己“仇家”后，尹某与刘某发生口角，他先用木棍对刘某进行殴打，刘某跑进厂房内呼救。随后现场人员跑来劝阻，和刘某一同将尹某按倒在地，此时尹某持刀捅了刘某一刀，并声称“死了最好”，后刘某经抢救无效死亡。
警方很快以涉嫌故意杀人将尹某抓获，此案后来进入审判程序。法院认为，从实施犯罪行为看，尹某主观上剥夺他人生命的故意不明显，属发泄自己情绪的表现，结合在案证据认定尹某构成故意伤害（致人死亡）罪，判处尹某无期徒刑。
他如何精确买到“第三者”地址
原来背后有个倒卖公民信息交易网
案发后，尹某虽对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但诸多疑点引起太仓市检察院承办检察官的注意：尹某在行凶前与刘某素未谋面，也从未到过太仓，仅通过姓名，他是用何种手段“精准”获取被害人暂住地址的？手机中的照片、车辆信息又是怎么来的？通过进一步审问，尹某供述，他是从QQ名为“重新”、微信名为“黑子团队”的人那里非法获取了刘某的身份信息。2018年2月，检察官将相关线索移交至太仓市公安局。警方侦查后确认，“黑子团队”幕后操控者正是张某。同年4月，张某被抓获归案。
据张某交代，他在网上认识了号称可帮忙查询公民个人信息的“宝爷”，对方用张某提供的身份证号码，很快便查到一个“老赖”的住址等信息，让张某顺利讨回一笔欠款。张某嗅到了“商机”，他找到“宝爷”进行“合作”，在百度贴吧、QQ、微信群内大肆发布广告，并重新注册了“黑子团队”的微信号。
检察官介绍，在“宝爷”开给张某的价目表中，一般的户籍信息最便宜，只需要几十元钱，车辆信息百元左右，最贵的要数外卖和快递地址，要几百元到上千元。每次张某拿到信息后都会加价一倍左右卖出，以此赚取“中介费”。随着“合作”的深入，2017年底，“宝爷”将张某拉至一个名为“商务合作”的微信群中，该群每天都会有大量买卖广告和信息交易，俨然是个繁忙的“交易市场”。许多像张某一样的信息贩子聚集于此，彼此交换、买卖信息，张某也在群中结识了更多类似“宝爷”那样自称能查询信息的人。随着信息渠道的增多，张某的生意越做越大，索性绕开“宝爷”开始单干——从群内低价购买各类信息组建“数据库”，坐地起价当起了“掌柜”。
犹如谍战
深挖交易链七层找到源头
竟有协警和运营商“内鬼”
直至案发，张某都还以为自己已混成了群里的核心人物，殊不知在他所处的这张庞大的公民信息非法交易网中，其只是位处售卖端中下游的小角色。办案人员以张某为中心，按照交易链上与张某的接近程度依次将其余犯罪分子划分为三个层级，继续深挖彻查、逐条突破。
2018年4月，位于第一层级的何某等9人先后落网；6月，第二、三层级的杨某某、司某某等11人也被抓获。之后，交易链甚至出现了第四层、第五层，整个犯罪网越织越大，然而直至深挖到第七层，涉案人员似乎都只是倒手买卖的“中间商”，信息泄露的源头还没出现。2018年7月2日，据处于第三层级的靳某交代，其曾因销售工作需要，向微信名为“情缘”的人买过公民信息，办案人员发现，“情缘”正是“商务合作”群中为数不多没有上线的人。
后“情缘”李某被警方抓获，他的真实身份是湖南省某交警支队的协警，他利用职务便利非法查询有关车辆和车主信息，再以每条18元的价格对外出售，其中仅向靳某一人出售的信息就达2300余条。2018年7月22日，处于张某另一条交易链上的周某供述了自己既是“中间商”又是“信息源”的双重身份。经查，周某通过父亲周某保的牵线搭桥，认识了湖南省某运营商营业厅负责人叶某某。三人经预谋后，由叶某某利用其特殊权限进入业务系统，以0.5元至1.5元不等的价格，向周某父子非法出售公民身份证号及手机号码1万余条，再由周某父子加价后卖给他人。除了从源头购买信息外，周某还采用冒充客户拨打客服电话的手段，从快递公司非法获取公民邮寄地址及电话信息对外出售。
至此，42名涉案人员、7条交易链和3个信息泄露源被全部挖出，这张隐藏在网络深处的非法交易网被成功破除。
起底大案
犯罪嫌疑人以80后、90后为主
其中还有一对夫妻
记者了解到，由于案情复杂，涉案人员众多，办案人员将此特大犯罪网络团伙拆分成6个案件进行办理，起诉过程从2019年1月持续到11月。最终经太仓市检察院公诉，张某因犯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三年六个月，并处罚金3.5万元。其余24名被告也因侵犯公民个人信息罪，最轻的拘役四个月，罚金5万元至6000元不等。另外，该系列案中其余17名尚不构成犯罪的人员均被公安机关处以行政处罚，于2020年6月执行完毕。记者在其中一份法院判决书上看到，犯罪嫌疑人以80后、90后为主，来自全国多个省份，犯罪所得从数千元到数万元不等，其中甚至还有一对夫妻一同被判处拘役。
